2009年,对我来说是值得纪念的一年,这一年我顺利通过公务员笔试、面试,来到了地处祖国西南边境的孟连县法院工作。刚出校门的我,想到就要投身于祖国的司法事业,心中不免有几分得意,觉得胸中无时无刻有正气在充盈着。
时年2月,正是大地春回之季,怀着激动又惴惴不安的心情,我走进了这个风景秀丽民风淳朴的小县城。正如每个满怀的希望都会受到打击一样,进入法院第一天我就被现实教育了一下,我看见一群人围着法官叽叽喳喳发表意见,法官一脸疲倦在耐心讲解着什么,又看见法官带着红袖标清理小广告俨然居委会大妈,看见法官调解家长里短琐琐碎碎……这些形象,和我脑中已经形成的既有的法官形象有较大反差。
法官不是说一不二高高在上的吗?带着一丝疑惑,正式开始了自己崭新的法院生活,从一名书记员,到助理审判员,再到审判员,我通过一个个案件一点点感受着司法,亲眼目睹正义实现的过程,有失望的时候,也有伤心无奈的时候,但更多时候,是自我价值得到实现的满足安慰。
2012年的时候,孟连法院受理了一个离婚案件,被告是一名因车祸高位截瘫的病人,女方起诉的时候表达了无力照顾家庭的想法,她说:“我才三十来岁,也想过正常人的生活。”初出茅庐的我,因为女人的这句话,对她产生了深深的同情,甚至有一丝丝的怜悯。鉴于案件有一定特殊性,法官就带着我上门进行调解。
虽然在了解案情后对被告家庭情况有所了解,也有一定的心理准备,但第一次走进被告家的时候,当时的情景还是让我非常震惊。狭小昏暗的房间里,被告躺在杂乱肮脏的床上,床的上方用绳子栓着一个木板吊在头顶,看的出来,这是被告吃饭的案板,上面还摆放着一个脏得看不出颜色的洋瓷碗。地上一团团的衣服像是抹布一样随处丢着,在闷热的屋子里散发着刺鼻的味道,房子里没有可供坐下的地方。我们并排站在被告的床前,一阵沉默,让苍蝇嗡嗡的声音显得特别刺耳,等到眼睛终于看清被告的时候,他极不自然的苦笑着点了点头,仿佛对他不能起身表示歉意一样。法官坐在床前和男人交流,不时把手往男人身上挥挥,挥的时候好多的苍蝇忽的飞走,马上又落回他的身上,加上被告不时传出的叹息,让人不安极了。
那天,男人说的话是:“离吧,不想拖累她”。回来后,我的心里起伏特别大,仿佛被什么东西揪着不放,左右为难。承办法官为了这个案件,带着我一次次去到男人的家里做调解,转而希望女方能做出让步,并带着女方一遍遍跑民政部门协调帮扶,也许是法官的真诚打动了女方,经过多番的调解和劝说,女方最终同意撤诉。事情至此,按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,但法官和我的心里,时刻都像是压着一块石头般,沉甸甸的,也许我们都知道原因,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,也不知道该如何将这块石头放下。直到2014年的一天,这个女人徘徊着走进法院办公室,红着眼睛用平静而缓慢的语调轻声说:“也没有什么事,只是来告诉法官一声,男人已经死了,当年的事,谢谢您了!”
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,如很多很多的案件一样,终有一天湮灭在卷宗堆里,但这个令人煎熬的过程中,让我深深理解了法官的不易,也理解了为什么如此辛苦、如此考验人性的职业却有那么多法官乐此不疲百折不回。
多年来,见惯了带病工作的女法官脸色苍白强撑着汗水开庭,见惯了法官千里迢迢办案不畏艰辛,也看见法官妻子在医院生孩子自己无暇照顾……我想说,司法并不是表面上的那么冷冰冰,司法是有温度的,只不过这种温度体现在法官司法审判的一点一滴中,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切身感受。
(作者单位:云南省孟连县人民法院)